說是散步，也不過是在自家院子裏轉了兩圈，讓陸昭熟悉了環境。

有個花園，有個泳池，雖說和老宅相比，言詠歌住的別墅不算大，但是考慮到這是在帝都，就不一樣了。

別墅裏面，有臥室，客房，書房，餐廳，客廳……轉完了一圈，太陽也早就落了下去。

兩個人又回到了客廳，言詠歌打開了電視，也沒問陸昭的意見，直接選了部老電影。

餐桌上的碗筷已經被人收拾好了，幹幹凈凈、整整齊齊的擺在碗櫃裏。

陸昭坐在沙發上，有些拘謹，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麽。

“冰箱裏有哈密瓜，你切點來吧”，言詠歌忽然對陸昭說道。

陸昭松了口氣，這些他還是會的。

香甜的汁液濺在刀背上，甜蜜蜜的味道。小姐……妻主，吃的東西，都是要最好的。

曾經柳管家不止一次的說過。

將切好的果肉放入玻璃碗，水果叉就擺在明顯的位置，亮晶晶的。

陸昭將水果端了出來，放在言詠歌面前的茶幾上。

言詠歌瞥了一眼，勾起一個淺笑。她用水果叉插起果肉，端詳了兩圈，然後將其塞到了陸昭的手裏。

陸昭楞了一下。

言詠歌二話不說，帶著陸昭的手，將水果送入了他的口中。

一直保持著冷靜面容的少年，因為嘴裏被塞了一大塊哈密瓜，腮幫鼓了起來，看起來添了兩分可愛。

“再給我拿個叉子吧”，言詠歌的聲音裏帶著溫和的笑意。

電影很長，當片尾曲響起的時候，已經過了十一點。

“去睡吧”，言詠歌說道“行李明天整理也來得及”

她知道陸昭還沒有空整理他帶來的那個小行李包。

陸昭似乎頓了一下，僵硬的點了點頭。

他跟在言詠歌的後面，上了二樓。

然後言詠歌看著他進了臥室，“晚安”，她對他說。

門板關上，陸昭渾身的力氣似乎一下子卸了下去，跌跌撞撞的坐回床上，將臉埋在右手手心。

左手死死地攥著床單。

他以為……

是被嫌棄了麽。

那為什麽還要帶他回來。

——

第二天言詠歌看見陸昭，還是那副平靜無波的樣子。

但那黑眼圈卻是遮掩不了的。

睡不好麽？難道是認床？

又不像是，畢竟昨天下午睡得還是可以的。

“今天隨我去趟醫院”，言詠歌放下手中的書，看著面前青年的臉色似乎又糟糕了兩分。

可是卻還是很難從他的表情上分辨出他的情緒。

“是……妻主”，陸昭很順從的答道。

藏在側面，從言詠歌的角度看不到的左手，卻狠狠地扣緊，指甲近乎陷入肉裏。

醫院麽？

言詠歌沒有帶陸昭去公立的醫院，而是去了一家私人診所，招牌很亮，是專門為富人服務的高檔醫院。

雖然很低調，但總歸是掛著言家的牌子。

言家的生意，一直到言詠歌祖母時期，仍舊延續著舊式的風格，說的不好聽點，和黑社會也沒什麽兩樣。只是到了言詠歌這裏，一來她對言家的生意沒多大興趣，二來也確實嫌麻煩，幹脆大刀闊斧，全都改成了現代化的經營模式。

偏偏言詠歌的手腕不容小覷，把舊式的家族產業改成了代理人制度後，也沒有出過任何差錯，反而讓她得了大把的休閑時間。

這家私人診所，其實以前是專門為言家人看病的地方，現在雖然也接待其他的病患，但是只要言詠歌一來，必然是先為她服務的。

言詠歌是帶陸昭來體檢的。

即使她不精通醫術，單是從陸昭那毫無血色、甚至有點發青的唇就感覺他身體不算好。

想來以陸家母女的行徑，就不會對他的身體有何在意。

看診的醫生是這裏的老人了，雖說不至於像其他的年輕醫生那般明顯，可終究是忍不住，用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言詠歌帶來的男子。

也不過是中等的樣貌，身材也談不出什麽亮眼的優點，唯一值得一提的，就是進來後一直鎮定的表現，倒是比她見過的其他富家少爺淡定得多。

那些金貴的小少爺們，碰了根手指頭，都要淚眼汪汪的，仿若天都要塌了下來。更別提一步三喘，身嬌體弱，明明沒什麽病癥，總覺得自己的了不治之癥似的，大驚小怪。

要說還有什麽不同……

醫生的目光落在了言詠歌和陸昭交握的手上。自從進了醫院的大門，言家小姐的手，就沒有松開過這少年。

恐怕真是上了心。

這麽多年，第一次見言小姐將男子帶在身邊。

設備都是最先進的，體檢也非常快，報告拿到手上，醫生卻是皺了下眉。

言詠歌發現，握在自己掌中的那只手，似乎是顫抖了一下。

——

明明白天還是個晴天，傍晚烏雲卻湧了上來。

閃電劃破夜空，狂風席卷，轟隆隆的雷鳴似乎要將天地都翻了個個。

——嘩。

雨終於下了來，劈裏啪啦的砸在地面上。

言詠歌倚在床上，手裏拿著書，卻沒有看進去。

聽醫生的意思，是陸昭不知何時傷了身子，雖是房事與常人無異，可終究是懷孕有礙。

傷了身子，恐怕還是陸姓母女幹的，而且看陸昭今日的表現，他是知情的。

要不然從她將陸昭從老宅帶回來，他一直竭力維持平靜的表象，在醫院也終究是難免漏了兩分出來。

言詠歌不喜歡孩子，是真的不喜歡，也從不覺得兒女雙全，有什麽可值得羨慕的。

若不是碰到了陸昭，她恐怕對男子都提不出一點興味，更不用說結婚生子，傳宗接代了。

當然，這也不是說她喜歡女人，她是誰都不喜歡。

如今也只喜歡陸昭而已。

老實說，陸昭不能有孩子，還挺順了她的心意的。可是那少年估計不是這麽想的。

言詠歌回想剛剛陸昭聽話的回臥室睡覺時，雖說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覆了正常，可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
算了，去看看吧。

果然門沒有鎖，言詠歌勾了下嘴角，真是乖順的讓人心疼的孩子。

屋裏沒有開燈，窗簾拉的死死的，可是電閃雷鳴的雨夜，屋裏終究是能看得到白光，聽得到聲響的。

床上的人縮在被子裏，蜷成了一團。

言詠歌走過去，發現陸昭是睡了的，只是很不踏實。

手撫上額頭，一層冷汗。

“求求你們……別……好痛……”

破碎的呻/吟聲，從少年幹涸的嘴唇發出。

揮之不去的噩夢帶他一遍遍重溫過往不堪的經歷，今日在醫院的結果，他早就知道了。

或者說，是猜到了。

那細細的繩子，半透明的，魚線一般。

緊緊地勒住那處，脹得發紫，痛的似乎要斷掉。

刀割一般，深深地陷進去。

偏偏那兩雙手，還在不安分的逗弄著。

得不到紓/解，就那樣憋住，不知道幾個小時。

等到被松開時，已經沒有了知覺。

自此以後，小腹時不時隱隱作痛，特別是每個月的行經期，更是變得十分不準，每次都疼痛難忍。

睡夢中的少年顫抖的厲害。

言詠歌神色覆雜的看著床上的陸昭。明明怕成了這個樣子，卻是死活不肯表現出來。

又是在顧忌什麽呢？

倒是也不難猜想。

罷了，今晚無論如何不能把他單獨留在這裏了。

言詠歌一手摟住陸昭的肩膀，一手托住他的腿彎，將他抱了起來。

“……小姐”，迷蒙中，陸昭半睜著眼睛，分不清夢境和現實。

“是妻主”，言詠歌糾正道。她將陸昭抱出了房間，帶入了她自己的臥室。

陸昭在男子中，身高屬於中上，再加上他很瘦，就顯得更高一些。不過對於言詠歌來說，抱他卻是毫無壓力。

將陸昭連人帶被放在床上，好在她的床本來就寬，多一個人也不會擠。

扭暗了臺燈，言詠歌替陸昭整了整枕頭“睡吧”

明明該是緊張的睡不著的，畢竟這是言家的掌權人，言家唯一名正言順的小姐。

可是，當她於身旁躺下，床榻因多了一個人的重量而微微下沈的兩分，那困意，仿若深秋的濃霧，剎那間席卷上腦海。

這次倒是睡得安穩，言詠歌看向身旁的男子，手指輕輕地揉開了他蹙起的眉。

好夢吧，陸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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